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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喜欢连环画？
我小时候喜欢看连环画，主要是沉迷于书中的故事。看起来既简便，又有趣，比起厚厚的小说亲切感何止十万八千倍。稍大就觉得连环画的画也很有趣，自然主要是喜欢刀马人物、人字甲、鱼鳞甲、青龙袍、丈八蛇矛、青龙偃月刀……太多了，着实沉迷了好一阵子，继而就蒙着画，照着画，在家中画，课堂上也画，为此还被老师收缴了好几本连环画。据说很多名画家就是这样蒙着、照着，最后背着画出名的，至少我读到过齐白石、贺友直这样的回忆。我自己呢，除了把外语书全画满关公、张飞、赵云的头像，就是终于有一天把外语考试成绩“画”成了大鸭蛋。在家进而，自己没有多少文化却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父亲在外地工作，想管我却管不了我，自己有一点点文化却信奉“读书无用论”的母亲，管得了我却不管我。而且非但不管我，反而和我一起看连环画。王叔晖、贺友直的连环画画得好，就是母亲告诉我的。她又是从《连环画报》的“连环画与连环画家”栏目上看来的。从此我也注意这栏目。但是家里很穷，能够买的连环画十分有限。除了从同学中借阅，主要是坐租书铺。那时租书铺也实在是多，一看常常就是一下午；字本识得不多，遇上繁体字就更是看得一头雾水，却依然觉得有趣。记得看了《千里走单骑》，对关云长一路过关斩将的神武钦佩极了，却搞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员大将，还是同学告诉我是“过五关斩六将”，才算弄明白。这一切直到考大学名落孙山才算告一段落。
工作后经济上开始独立，本可以自由地买更多的连环画了。但是，这时候风风火火的连环画，却芒硝火焰似的消灭了。等到连环画收藏又芒硝火焰似的兴起的时候，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渐近不惑之期。不学无术，立当然没有立起来；“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糊涂却恐怕要永远糊涂下去。我又一次义无反顾地沉迷到连环画中去了。但是，这一次恐怕就不再仅仅为了书中迷人的故事和好看的图画。为什么喜欢连环画呢？我自己也迷惑起来。增值？我觉得简直就像是提着自己耳朵跳到月球上去一样的天方夜谭，因为我实在是没有一本值钱的连环画。回忆？又还不到回忆的年纪。增长知识？买回的连环画几乎很少再认认真真地看上一遍，而且也明确地知道连环画中的许多知识是不大靠得住的，更何况既然过去没有那么现在也就不会去迷信知识。欣赏艺术？也不象，我是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家伙，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至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之类，天啊！哪里敢有这样的奢望和雄心，理性也告诉我传统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好东西，我们需要的不是背负起传统而是要更多地去反传统，更何况压根儿我就觉得弘扬传统文化与连环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前天在家中看闲书，读到启明老人关于人生的一段闲谈，他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熟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昨天又读到被称为“野兽派”的西方现代绘画艺术大师马蒂斯关于绘画的一句名言“对工作一天之后的现代人疲倦的心灵，绘画应当发挥一种平静的感染作用。”东方和西方、文学家和画家，都在不约而同关注人类的心灵的休息问题。从我中或多或少地悟出了我现在为什么还如痴如醉地喜欢连环画的原因。
文：段兴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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