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妙海

　　那日，在书橱中找书，从一堆旧书中翻出一本浅绿色帆布面的旧笔记本。这在上世纪50年代算很高档的笔记本了，里面写的画的当然是自己当时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掀开封面，前面连续三页记的全是小人书的书名和定价。一一读来，50多年前购买这些小人书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当时我在村内（今晋源区武家庄村）读小学，大约四五年级。对于粗通文字的孩子们来说，小人书应是当年最大的诱惑了，我当然也不例外。邻村金胜，当地人叫大佛寺，离我村约有三里多地。该村主大街路南有个杂货店，既销售日杂百货，也销售文具纸张。在文具柜台的后面，有一个约一米宽的货架，一层层地摆放着四五层小人书。小人书立在货架上，封面朝外，由于离柜台不远，站在柜台外，书名图画看得清清楚楚。就为了买小人书，我和小伙伴们每到星期天，常常就往金胜跑。

　　当年普通人家的孩子，兜里的零花钱少得可怜。我用来买小人书的钱，大都是“自力更生”挣来的。上世纪50年代，我们村南面是一大片荒草滩。整个暑假期间，我几乎天天要从草滩中割一捆马莲回来。割马莲的经历是愉快的，天上是盘旋的蜻蜓、蝴蝶，脚下是草丛中生长的各色野花和跳跃的蚂蚱、蛐蛐。而更重要的是，马莲经整理后晒干可以卖钱。一个假期下来，母亲总会从卖马莲的收入中奖励我几块钱。而我一领到“奖金”，便会直奔那个小杂货店。当时，化工区的建设使我们村周围出现了几个工人宿舍区。没多久，我们便发现这些宿舍区的垃圾堆上，不时会出现一些废铜丝、小铁块、牙膏皮，而当时一个牙膏皮可卖两分钱，废铁1斤1角多，废铜丝则好像能卖到1斤1元钱。于是，一有空闲，我就会和好朋友孟伟去这些宿舍区转悠，每次都会小有所获。买小人书就又多了一个资金来源。

　　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光顾那个小杂货店了。那一天，突然发现书丛中有几本封面为深蓝色衬底、十分打眼的小人书。要过来一看：《虎牢关》、《战宛城》、《八阵图》，是三国演义连环画中的几本。漂亮的封面，动人的故事，精美的图画，一下就吸引了我，我用兜里的五角钱买了其中的两本，并且弄清了这一套书共有60本。回家后，我好像第一次为了买小人书问母亲张口要钱。母亲问清缘由，掏了2元钱给我。第二天中午，我几乎是一溜小跑，直奔金胜，将书架上已有的几本蓝封面的《三国演义》小人书全抱了回来。从此以后，我跑杂货店的次数更多了。而那个扎着大辫子的售货员也认下了我。后来，只要是这套丛书中有新的到货，她都会专门为我留一本。到1960年我考上十六中，去义井上学，全套《三国演义》已经全凑齐了。而我那个专门用来放小人书的箱子中，除《三国演义》外，还有《杨家将》系列6本，《岳家将》系列15本，以及其他各色小人书近百本，俨然一个小书库了。

　　上中学后，我光顾那个小杂货店的次数逐渐少了。1964年，因为我家属于拆迁户，父母曾将家中的一些杂物分别寄存在村内几家不拆迁的亲朋家中。待搬入新家后，才发现我的小人书竟一本不剩，全部失踪了，而且遍寻无着。几十年来，每当忆及那些给我的童年带来无限欢乐的小人书和那个让我非常着迷的小小杂货店，心中都有一份难以抹去的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