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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连环画的生存
关于连环画的生存问题,几年来一直议论纷纷,基调不甚乐观。有极端的说法是“连环画将寿终正寝”,退出美术舞台,好像它生来只为肩负一种特殊的历史使命,大功告成后便偃旗息鼓,遁入“史册”,定格于博物馆,从此在社会上“销声匿迹”;后来由于“连迷”打气,出现收藏热潮,又让人感到它的“生命”犹在,“死亡论”戛然而止。但几年下来,连环画确实不太争气,没能轰轰烈烈活起来,不少为之忧心,尤其是一批还挂着连环画家名份的人,拥有着期待和憧憬——毕竟美术家协会还放着“连环画艺委会”的交椅,足以佐证连环画还有动静,由此也还可以让我辈说几句“闲话”。
笔者几十年忝为连环画家行列,现在想想不知是幸运或是不幸。凭心而论,我大半辈子是靠连环画养家活口,维持生计,按照中国人的生活水准,差不到哪里,加此常会为之作点理性思考”。首先我得感谢连环画,在个人成长过程中,几番磨砺,有自己的努力,更有多方面提携,帮我练就一点功夫,画出了几十本“小人书”。十多年前连环画开始“衰落”,我就是靠着原来的“功夫”,改辕易辙,画起国画,成就了另一种活法。环顾左右,许多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同行或我的前辈,虽年老体衰、视力不济,已不胜精工细作的连环画,然却在其它画种上各擅胜场,且也有画绩卓然者。去看底,原在上海从事连环画,后去日本、我国台湾发展的杨英镖先生来访,介绍他三十年间在多项著名壁画、浮雕、塑像和其它工程艺术上施展身手,成就甚大,名重于彼。他反复讲,是连环画功底帮助他获得成功。日前我拜望程十发先生,如今以中国画业绩蜚声海内外的十发老,谈及连环画,竟也十分动情,他说,我也是连环画出身!他如此掏心的话,让我感到分外亲切,感动之极,深心里向他鞠躬致敬!
一些“过去”的同行碰到一起,在多承认连环画培养出了批人才,也养活了一大批人。撇开这朴素的“感恩思想”,自己也会往“大”的方面议论。例如,当连环画形成独立的艺术形式,肩负的使命也是独特的,一本“小人书”可以包容知识性、趣味性和艺术性,展现的历史故事和现代事件及其“活动着”的人物形象,有善与恶的争斗,美与丑的较量,有褒扬,有鞭挞,手法多样,组合丰富,能让读者从中获取对生活的认识,引发感情共鸣。轰轰烈烈历史大事件的追述和普普通通社会生活的演绎,通过一本本小册子传达给最广大的读者,其它美术形式能担此重任吗?我看不能。
大家公认,连环画曾经有过辉煌,我们不少人曾躬逢其盛。其实,所有辉煌都是人创造的,连环画走下坡路,固然有些不可抗拒的“规律”使然,归根结底,还是“人的因素第一”——圈内有识之士纷纷同,社会经济转轨,主管部门主其事者认识滞后,决策失误,急功近利,无视信息,出版与发行都成盲人瞎马,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做过头,导赂不正听之任之,大好“江山”拱手相让;更为甚者,将原来一支兵强马阗的“连创队伍”冷落一边,罔顾他们应有的利益,迫使他们沦为“散兵游勇”——现实的例子太多,不胜枚举!
时至今日,也许不得不承认连环画辉煌难再,但就此认定它已成“过去时代”,“不可能发展了”,“应当任其‘销声匿迹’”,或者“死亡”了的种种论调,听之有所不忍,大可悠着点,更不应落并下石。尤其是一些“曾经的连环画家”,有过不俗的业绩,如今换了衣冠,似乎再不愿提及往日的“位卑身贱”,这倒是令人十分心寒,贬斥某某画家现在的大作脱不掉连环画的影子,似乎连环画扯了人家后腿,没法长进了,连环画似有“罪不可赦”之嫌,我说,是否忘本呢?想到十发老的心声,我唯有感慨系之。
许多人认为,连环画已跻身中国民族文化的百花园,好些作品还为我们国家争了光,它的功绩是抹煞不掉的。其实,任何艺术的生存状况都会因时而异。连环画今天已不是“巨人”,它确实碰到了举步维艰的窘境。但因此而认定它已走到了尽头,这就太武断!民间的“杨柳青”、“潍坊”、“桃花坞”、“绵竹”,它们长期生存于狭小地域,大约都未达到过连环画曾有的辉煌,有谁会说它们已经或将会“消亡”呢!人民群众对于有用的“财富”是会自觉捍卫的,昔日连环画大行其时尚无“连迷”群体出现,而当它陷于低谷时,呼啦啦从四面八方雨后春笋般涌现出许多“连迷”和连迷组织,他们并非“抚哭叛逆”的勇士,直白地说,他们很看重连环画,热爱它,他们都大维护连环画的尊严,对他们说三道四,甚至说他们为利益所驱动,未免伤人太甚!普通的连环画爱好者尚且期望殷殷,还相信“曙光在前”,而一些曾经“生于斯,活于斯”的连环画人反而举着白旗,唱着哀歌,是否有点愧对“父老乡亲”呢!
上述“闲话”,我是有感而发,好听与否,无多考虑。我个人的态度是,哀莫大莫过于心死,即使我已无法投入大量精力再画连环画,我仍然关爱它,愿为它的“新生”做点实际工作。令人欣喜的是,现在还活跃着的连环画家并非孤军奋战,支持的力量正在增加,而不是减少——这也便是我“闲话”的底气!
文:范生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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